急症室實錄

別離


生老病死這過程是永恆的人間定律,雖然是每個人都明白這自然規律,但怎樣去面對人生的終結,相信是沒有一個人表達的方式是與他人同一模樣。有人否定、有人憤怒、有人嚎啕痛哭、有人歇斯底里、也有人呼天搶地。

作為急症室醫護人員,每日的工作都有機會接觸垂危的病人,但總是給人心如止水的感覺,好像對生命的必然進程變得麻目。我曾經以為自己是這樣的一個人,可以平常心面對病人的別離,並相信抑制情緒波動才可以專注煩重的工作 ...

還記得在公立醫院工作的一個晚上,救護車送來了一位年青的女病人。她那極度瘦削的身軀卻有一個大得不成比例的腹部,這明顯是未期病患的徵狀,而病人相信已折騰了一段日子。她被送來時已沒有生命表徵,在急救房作詳細檢查後,我便向等候的家屬交待那壞消息。

急救房門外只有病人丈夫一人,原以為宣佈病人死訊只是一般的例行公事。但在宣佈壞消息的剎那間,那丈夫沒有作一句聲、沒有問甚麼關於那病人的事。他只是呆呆站着,咬緊牙關在抽泣。病人的情況相信早在她丈夫預料之內,但明白死亡的必然性與悲傷的出現其實是沒有半點矛盾。

頃刻之間,我被那丈夫的哀痛感染了,我沒有哭出來,心裏卻有莫名的難過。我只懂與他呆呆的對站,輕拍他的肩膊,陪他走過這漫長的開始。

撰文:仁安醫院急症科專科顧問醫生張展鵬醫生